作者:
1948年出生于日本富山县。社会学者、东京大学名誉教授。NPO法人Women’s Action Network(WAN)理事长。日本女性主义理论及运动的领袖人物。在专科学校、短大、大学、研究生院等高等教育机构从事了40年教育与研究工作。2019年以东京大学开 学演讲《等待着你的是即使努力也无法得到回报的社会》引发强烈社会反响。著有《父权制与资本主义》《一个人的老后》《厌女》等。
田房永子
1978年出生于日本东京。漫画家、文字工作者。描述受母亲过度干涉的苦恼,与偏执母亲矛盾纠葛的漫画随笔《老妈好烦》成为畅销书。著有《妈妈也是人》《我不想再爆发》《认真思考‘如何养育男孩子’后,性生活变成了一周三次》等。
吕灵芝
日语、英语译者,厦门大学日语硕士。主要译作有《余生皆假期》《重力小丑》《向着光明》《日本贫困女子》
简介:
◎日本女性主义理论第一人、《厌女》作者上野千鹤子 面向普通读者的女性主义普及课
◎女性为何如此艰难?女性如何奋斗至今?又该如何奋斗?
◎工作、婚恋、育儿,该如何以女性主义的角度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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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2019年东京大学入学演讲《等待着你的是即使努力也无法获得回报 的社会》引发热议,使上野千鹤子成为了明星学者与作家。本书是继《厌女》《父权制与资本主义》在中国出版之后,她备受期待的新作。
※本书也是上野千鹤子的第一本面向普通读者的女性主义普及读物。不像她比较艰深的学术著作,本书语言幽默平实、通俗易懂,在轻松的对谈形式中向大众普及女性主义的内涵、历史,以及如何以女性主义角度思考日常中的工作、婚恋、育儿问题。
※本书内容触及现代女性所关心的核心问题,揭示了在当今社会中女性仍然面对的诸多不公与困境。上野千鹤子从自身的经历着手,将女性主义放置在个人生活的背景中,告诉我们女性主义不仅仅关乎女性,更关乎每个人的日常生活。
※本书辅以日本人气漫画家田房永子的漫画,让读者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接受一次女性主义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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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女性主义是什么?为什么我们需要女性主义?如何用女性主义进行思考?
围绕上述种种问题,日本著名学者上野千鹤子与知名漫画家田房永子,开始了一场从零开始的女性主义课堂。她们用幽默的语言、传神的漫画,回溯女性主义的发展历程,畅谈母女关系、性、工作、婚恋、育儿等日常生活中的议题,驳斥关于女性的刻板偏见。
这堂课不仅开启了一趟全新的旅程,更告诉我们:女性主义,不仅仅关乎女性,更关乎每个人的日常生活。
试读:
第一章
女人为何如此艰难?
母亲的两条建议:“一定要工作”“先结婚再生孩子”
上野 我正好是田房女士母亲的年龄呢。你的母亲属于婴儿潮一代,而你则是婴儿潮次世代。(参照下页图表)
田房 我母亲比上野老师大一岁。
上野 1947年出生的?如果我跟你母亲同一时期生孩子,那个孩子就跟你差不多大了。
田房 那您的孩子该有40岁左右了。
上野 田房女士读的是女校吗?
田房 是的,我读了东京的初高中连读女校。
上野 我看你性格这么耿直,就猜测是在女校环境中度过了青春期。你在学校没怎么感到过压抑吧?
田房 其实还挺压抑的。当时正值女子高中生热潮[1],周围有很多辣妹,可是学校规定我们不能烫卷发,也不能把裙子改短。
参考资料:长山靖生《“世代”的真相》(河出BOOKS,2014)/阪本节郎、原田曜平《世代论教科书》(东洋经济新报社,2015)
上野 就这些而已?
田房 对,就这些(笑)。其实也不是。当时的普遍观点是“痴汉防不胜防”,眼看着学生每天都被犯罪分子侵害,官方却毫不作为。反倒是老师们会对学生的裙子长度说三道四,还严禁泡泡袜。他们不仅暗示“你们的着装诱人犯罪”,甚至有的老师还大声说:“你被人摸还不是因为裙子太短。”不管裙子长短,错都在于犯罪的人啊。现在仔细想想,当时真是一点女性主义教育都没有。
上野 等等,老师怪你们穿衣服?可你们穿的不是校服吗?
田房 就是啊,简直不可理喻。
上野 既然他们觉得痴汉专门对穿校服的人下手,就应该干脆取消校服。那个时代是贤妻良母教育吗?哪一年来着?
田房 20世纪90年代。可能也不是贤妻良母教育吧,因为我们学的都是“女性也要努力学习,努力工作”。不过,当时的大氛围还是“女人要保守”。
上野 是谁给你选的学校?
田房 是我母亲……(笑)
上野 啊,原来如此。那么你是考上去的?
田房 是母亲逼我考的。当时我学习带着“为家长学”的情绪,所以考到的学校不算特别好。母亲也没有逼我考明显超出我能力范围的学校。
上野 你母亲希望你上女校吗?
田房 倒也没有特别要求。
上野 但是不希望你被分到学区的学校?
田房 啊,是的。她说“公立初中很乱”。而且,我母亲也是初高中连读的女校毕业,所以这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上野 你母亲也是东京人?
田房 是的。当时是外婆让她去考的。
上野 原来如此。你相当于重复了母亲小学生时的应试经历。你们学校上短大[2]的多还是四年制大学的多?
田房 短大,不对,应该是四年制。因为学校是女大的附中。
上野 等于躺着也能升学?
田房 躺着……可能升不上去(笑)。比如我就一直躺着,升学考试的成绩勉强能上个学裁缝的专业,不过后来去了外面的美大。从初中开始,我已经在女校待了六年,当时就想,还要我在女大待四年?开什么玩笑。还有,我也想尽快逃离母亲。不过现在想想,我的人生到头来还是对母亲言听计从。
上野 你母亲对你有什么期望?
田房 从我上小学的时候,她就一个劲地说:“要学会一门手艺。”我们这些失落的一代中,有很多女性从小就被婴儿潮世代的母亲教育“要学会一门手艺”“要有无论到了哪儿都能派上用场的能力”“要考证”。
上野 这话以前相当于“能在家里做的工作”。
田房 是的。同时还总说“要结婚”“要生小孩”,当女儿的听了会觉得左右为难。
上野 对啊,成了双重负担。
田房 我上小学时很想成为漫画家,因为上五年级的某天,我得知漫画家是“能在家里做的工作”。母亲整天对我说“要学会一门手艺”“结婚生孩子不用学也会,一定要做”,当时我就特别激动地想:“这不是结了婚、生了孩子也能做的工作吗!好棒!就是它了!”
上野 我的母亲也对我说“要学会一门手艺”。她可能把自己没能走上的人生和放弃掉的选择寄托在了女儿身上。至于“要结婚生孩子”,可能是希望你不要否定她的人生。相当于双重枷锁啊。
田房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
婴儿潮母亲与失落的一代女儿,价值观的矛盾
上野 再上一个世代,也就是我的母亲和田房女士祖母的世代,应该100%不存在“不结婚”这个选项。因为那个时代的普遍氛围是“女人工作丢人”。
田房 2012年,我生了大女儿。在之前上的产妇学习班里就能隐约感觉到那种氛围。里面的确有人表现出了“怀孕还要上班好可怜”的看法。然后我意识到,竟然有人觉得“结了婚还要工作=丢人”,顿时大吃一惊。看来过去更严重啊。
上野 那当然。尤其是良家女子更不会出去工作。那个时代的女人都会不自觉地选择“被男人挑选”“依附男人”“被男人掌控”的生活方式。婴儿潮世代从小看着那样的女性长大,后来自然也有了同样的价值观,所以当时的结婚率特别高。有个专业术语叫“cohort”,意思是“同年龄群体”。据此展开调查,我们这个年龄的“败犬”[3]和“单身贵族”[4]女性仅占人口的3%。
田房 那么,属于那一代人,却没有结婚的上野老师……
上野 所以说我是非主流女人(笑)。听了你的话,我意识到:婴儿潮母亲所说的“学一门手艺”其实附带了“但不能破坏家庭”的条件。意思是你可以依附于丈夫,但是“丈夫万一出了什么事,也要有能力活下去”。所以那些要求并没有脱离在家里扎纸花的范畴。
田房 没错,我母亲经常说:“就算你结婚了,丈夫也可能早死,而且有可能离婚,所以不能一味依赖丈夫的收入,要自己能干活。”
上野 这种思维到了下一代,就成了考证和技能。比如律师或医生,都属于高收入可单干的“手艺”。母亲们的要求,始终都是“手艺”。
我的母亲也很矛盾。从小到大,她都要求我“掌握一门手艺”,可是等我要考大学了,她却话锋一转,成了“女孩子读短大就够了”。我当时很无奈地想:“妈,那你以前说的都是啥啊!”(笑)不过我因为叛逆,还是选择了四年制大学,从未考虑过就业问题。
田房 叛逆……吗?
上野 没错。因为研究学问是派不上任何用场的歪门邪道(笑)。反正我压根没有思考过自己要如何生存,压根不晓得世道艰难。你那一代人跟我这一代人对女性工作的理解很不一样。在我那个时候,女儿出去工作是违背母亲意愿的行为。但是到了你那一代,女儿出去工作已经成了符合母亲意愿的行为。你母亲就是希望你既有工作,又要结婚生孩子,对不对?
田房 没错,就是这样!
上野 世代之间会出现价值观的不对等。我们算是叛逆的非主流工作女性,但你们则是顺应母亲愿望的优秀职业女性。因此,无论你们走进家庭,还是选择事业,都不会被打上“非主流”的标签,不可能违背母亲和社会的期望。不过,非主流的生活方式本来就不存在范式。我选择的道路在当时也不存在范式。所以啊,我面对的就是一片从未有人涉足的荒野(笑)。非主流会受到大量社会惩罚,比如吃不上饭,找不到工作。我在找到工作之前一直是失业人员,很长时间都养不活自己。
田房 啊,真的吗?
上野 因为那是个女性很难养活自己的时代。女性只要有学历,就养不活自己。大学毕业的女性结不成婚,找不到工作,顶多只能当当公务员或教师。你瞧,时代差距很大吧(笑)?
田房 真的完全不一样!
上野 所以我们有明确的敌人。比如父母,比如父权社会,这些都是姿态鲜明的敌人。正因为他们姿态鲜明,我才得以反抗。因为我的痛苦根源在外部。但是到了下一个世代呢?她们不得不在自己内部寻找痛苦的根源。因为敌人在自己内部,束缚着自己。那种苦闷的感觉应该与我们当时的痛苦很不一样。
田房 的确如此。因为我们受到的教育是“内省”,意识不到原因来自外部。
上野 我们当时的反抗就是心里想着“臭老头,烦死了”,朝他们扔石头。反过来想,就是我们有明确的攻击对象。
田房 真的扔了石头吗?
上野 真的扔过啊(笑)。
田房 除了上野老师的非主流石头,其他人也能扔石头吗?比如我母亲。
上野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做,不过当时大学斗争运动很激烈,好多大哥哥大姐姐都在扔石头。于是我就借了他们的风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