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至少还有书》是《纽约时报书评周刊》总编帕梅拉·保罗的读书记录。帕梅拉拥有一本高中时期开始使用的读书笔记“鲍勃”,记录了她迄今为止读过的图书条目。她择取记录在“鲍勃”中的21本书,讲述了她在人生高光或至暗时刻从书籍中获取的力量,这既是一个人的读书史,也是她个人的成长史。
从《审判》《愤怒的葡萄》《安娜·卡列尼娜》到《弗莱希曼》《饥饿游戏》《时间的皱褶》,书籍永远是她的依靠。是这些书让她懂得享受孤独,变得果敢,不再被世俗绑架,认识人间情感的真挚或粗糙,也勇于接受惊心动魄的冒险。从被动接受指定书目到对不喜欢的书或人说不,对从隔着书本在安全距离感受黑暗到真正认识黑暗,从遁入书籍逃离现实到与书相伴成为自己,是书让她从一个野心勃勃、贪得无厌的小读者成长为谨慎的择书者、老道的阅读者。
此书分享了一个人读书的趣味、书给人的滋养和抚慰、荐书的尴尬与共读的乐趣,也提醒我们思考,人为什么读书,而书又在我们人生的哪一个阶段改变了什么。
作者简介
[美]帕梅拉·保罗
《纽约时报书评周刊》总编,《纽约时报》图书栏目负责人,《时代》杂志专栏作家,文章见于《经济学人》《今日心理学》《美丽佳人》等刊物。著有《枕边书》《婚姻与婚姻制度的未来》《色情消费启示录》《做父母》等。
译者 林晓筱
1985年生,浙江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博士,文学译者,现为浙江传媒学院文学院教师。曾翻译出版大卫·福斯特·华莱士、艾拉·莱文、萨尔曼·拉什迪、雷蒙·格诺等人的作品,并合译《格兰塔·英国最佳青年小说家》。
试读:
为何记录?
和所有成了家、有了房、生了子、工作复工作的人一样,我总有操不完的心。哪怕天赐良机无事烦心,我也有办法自寻烦恼。若是在一夜无眠之后的凌晨4点16分,事情终于解决了,新的烦恼也会迅速补位。我呢,是个劳心鬼。
经过实践,我已能在大堆潜藏的危险之间高效切换,应付自如。虽然邪祟的影踪防不胜防,想象中的各种灾难随时会吓得我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升降机莫名其妙地脱轨;眼见孩子在楼梯上摔倒,我赶忙斜过身去,却还是没能及时避开;更别提空中旅行了。
还有老生常谈的紧急事件,一些我们大多数人都曾在脑海中勾勒过的画面:房屋着火。一切付之一炬。除了孩子、伴侣、小宠物之外,我们要在片刻间决定还要抢救什么。如果想免遭遗失文件的麻烦,该抢夺出生证、纳税存根,还是护照呢?有价值的东西和无法替代的东西,该拿哪一种?是抢祖母的戒指,还是为数不多的信件,抑或是电脑?万一等浓烟散去,电脑还能用呢?
我不会为这种事件担心。我知道,我会让它们在脚旁化为灰烬,我会丢下笔记本电脑、相册,甚至——原谅我这么说——还有孩子的艺术作品,因为在这一切之中,只有一样东西需要抢救,它是我的无价之宝:鲍勃。
“鲍勃”不是宠物,也不是泰迪熊玩偶,但它承担了情感价值,自我上学起就伴我左右。鲍勃,一个缺乏想象力的缩写词,它是我的“读书笔记”[1]。它记载了自1988年,高中二年级的那个夏天以来,我为大量读完或没读完的书所做的笔记。它是我的读书记录。因为,如果不写下来,我(自然)担心会全都忘记。
这本读书笔记绝非稀奇之物。它不是喜马拉雅山脉村落的某个手艺人手工缝制的,也没有装饰浮雕图案。不,它是工厂货,纯灰色,外面套着炭黑色的封面,内里是白色的无划线纸。它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古董,出自“鼹鼠皮”牌笔记本占领书店柜台之前的岁月,那时的“博客”“剪贴簿”“日志”还没有被当成动词。翻开封面,我尽心读完的每一本书的作者和书名如流水账般罗列其中。在大概读完二十本书之后,我才想起提笔记录,因此,整本笔记始于一个模糊的日期。
2012年,我在《纽约时报书评周刊》的一篇文章上首次坦然提及“鲍勃”。为了更多地展露自己,我特意在文章中安插了一张“鲍勃”的首页照片,向百万陌生人展示我在深度和智性、短暂的少女时期的执念、故弄玄虚的注释等一切方面做出的最初尝试。我以一种非常公开的方式展露自己的内心,但仔细想想,我其实是在一个安全的维度里在读者朋友间展露自己。在《纽约时报书评周刊》的美术总监扫描完“鲍勃”的照片之后,我马上把它从七楼的美术部取了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安全带回了家。从此之后,它再也没有离开过我家。
这本读书笔记仍然属于我的私人领地。可以肯定的是,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日记。它既与我相关,也与我无关。它既是非个人的,也是极具个人意味的。以我的情况来说,它给一个幻想在未来成为作家的人提供了充足的先决条件,比一本真正的日记要强得多。比起我年少时的任何一本日记,“鲍勃”陪伴我的时间都长得多。我现在依旧记日记,原因在于,日记容下了我想忘却的一切——一段段无果的单相思、一次次朋友间的争吵、一场场对大学入学考试的担忧;“鲍勃”则记载了我想记住的事——在遭遇上述一切时,我正读的书。
现今,“鲍勃”已至中年,它为我提供了一个最直接的入口,让我可以抵达在生命的特定时刻到过的地方,无论是心理意义上的,还是地理意义上的。它见证了我如何决定去读某一本书。我读过的书,要么让我期待更多相似的心情,要么指引我朝别样的事物奔去:是待在“美国内战”的情景中呢,还是去读一部出色的侦探小说呢?我读过这位作者的书吗?如果读过,是在什么时候?我是出于什么理由离他而去,又是什么将我拉回来?“鲍勃”封存在我记忆中的并非某本书中的某个角色——其中很多已经模糊,它更多是在告诉我,我自己的角色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