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一名神秘女子,驱车游荡在偏僻的公路上,用目光搜索着猎物。她的身材太过傲人,没人注意到,厚眼镜片后那张古怪莫名的脸。
一个个搭车客,各怀鬼胎上了车,他们蓄势待发,下一秒就要向驾驶座上的美艳猎物扑去。
一座地下农场,焦急等待着猎物的到来,剪舌、阉割、催肥、屠宰,送上外星人的餐桌。
狭小的车厢里暗潮汹涌,猎人与猎物前途未卜。
然而,究竟谁是猎人,谁才是真正的猎物?
作者简介:
米歇尔·法柏Michel Faber
当代文坛的跨类型文学大师,作品在文学、惊悚、科幻等类型间自由游走。
法柏一生漂泊,命运坎坷。1960年生于荷兰,童年笼罩在纳粹大屠杀后遗症的阴影下;年轻时深受抑郁症困扰,精神脆弱敏感,辗转于澳大利亚和苏格兰。因而,作品风格阴冷黑暗,弥漫着孤独的气息。
《皮囊之下》是法柏的长篇处女作,创作于他刚刚移民到偏僻的苏格兰高地之时。“我从澳大利亚一座繁荣、文化多元的大城市,移民到苏格兰高地的一座宁静孤立又衰败的农场。这种文化上的冲击,让我觉得自己好像降落在另一个星球上。”正是这种疏离感、无归属感,让他成功塑造出了“披着人皮、却不融于两个种群”的伊瑟莉,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外星人农场。
2013年,由斯嘉丽·约翰逊主演的同名电影问世,狂揽23座奖杯和111个提名,并被影迷奉为“邪典”。
试读:
大卫·米切尔
为《皮囊之下》作序是一种荣幸,但同时也是一项严峻的挑战:该如何在不剧透的前提下吊起读者的胃口呢?毕竟在我看来,这是当代英国小说中构思最为精妙的作品之一。阿布拉赫农场的真相是什么、“沃迪塞尔[1]”是什么,以及为什么一个叫伊瑟莉的女人会开车在苏格兰高地转来转去寻找男性搭车客?这些问题的答案在本书前三分之一的篇幅里通过若隐若现的线索渐渐揭开。在阅读的过程中,读者经常会匆忙下结论,接着又将结论推翻:伊瑟莉是个女色情狂——不对,她是个连环杀手——也不对,我的天哪,她其实是某种……这种使读者不断否定自己猜测的情节,终结在一个手持手电筒的可怕冬夜,最后引出的谜底犹如那个冬夜般阴森可怖,令人大吃一惊。唯有技艺精湛的作家才能处理好《皮囊之下》的背景设定,并且不会让故事变得庸俗。米歇尔·法柏就是这样一位技艺精湛的作家,他以高超的复杂技巧,成功地构建出了残忍的阿布拉赫农场生产体系。他是如何做到的?答案是:通过提出一些与其设定出入较大的“漏洞”,同时把更不合常理的地方剔除出去,并且用他极度精准的语言(比如“牛蹄蹬地的噔噔声和牛粪落地的沉闷噗噗声,听起来格外别具一格”)来诱骗读者;通过他古怪的幽默感(比如“‘比约克、Pulp乐队、Portishead乐队……’最后的三个名字在伊瑟莉听来就像三种动物饲料的牌子”);通过对高地的生活、风景和方言进行快照似的描写;通过对进入伊瑟莉的红色丰田车里的搭车客的生死进行抛硬币似的抉择。于是,法柏赢得(或者说“窃得”?)了读者的赞同:是的,也许,只是也许,在因弗内斯以北的某处荒野中真的存在一个沃迪塞尔农场,这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然后,你就彻底陷进了他构造的世界。
大胆的设定是一道上等的开胃菜,但不是主菜。小说的主要情节是由农场主的儿子——声名狼藉的阿姆利斯·维斯的到来而引出来的。维斯对牲畜表现出的(危险的)同情心,以及他的言行未能打破伊瑟莉对他的偏见,迫使她开始质疑自己的价值和渴望。伊瑟莉原本就对这种生活逐渐感到倦怠,这种深刻反省则加速了这一过程,从而使故事几乎不可避免地走向最终的结局。在小说中,读者对伊瑟莉在“新伊斯特德”的过往生活有过短暂一瞥,作者描述得颇为阴暗,因此,即便在了解了她为谋生而必须做的那些事情之后,她的不幸遭遇依然能引起读者的同情。比起法柏最著名的女主人公——维多利亚时代白银街的妓女休格(出自他的杰作《绛红雪白的花瓣》),伊瑟莉的“紧身衣”更为令人窒息:她被残忍、孤独、剧痛以及“自己的骨骼和肌肉构筑的牢笼”紧紧束缚着。她(或者引申开来,亦是法柏)对人类和英国社会,对我们的习性、缺点和电视节目的观察——也就是从人类学角度对我们进行的细细审视——是新鲜而敏锐的,这也促使我们透过她那双独特的、外来者的眼睛审视我们自身。尽管伊瑟莉是个极端的异类,但她也会像我们许多人一样很容易遭到繁重无聊的工作和不公待遇的双重打击。她也受雇于一家反复无常的公司,这家公司会毫无征兆地增加她的工作量;她也曾被富家子弟抛弃;她也必须忍受来自工作场所中底层男同事们的性别歧视,甚至被一个半疯的食堂厨师(他与我认识的不止一位主厨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厉声呵斥。伊瑟莉和她的同事们的生活与我们如此相似,所以这些人物怎么可能是虚构的呢?
对一部小说的讽刺性大加称许可能会预示其叙事节奏的缓慢。但这部作品并非如此——《皮囊之下》的故事节奏仿佛油门全开,同时又饱含机智风趣、深长意味和辛辣讽刺,即便读罢许久,仍然会回味无穷。有些讽刺被隐藏在看似毫无冒犯之意的表述中:比如,一个搭车客告诉伊瑟莉,“布拉德福德那个住址是很多年前的了……据我所知,她现在可能已经搬到他妈的火星上去了”;再比如,贝类批发商提醒他的好撒玛利亚人[2]——伊瑟莉——“(装海螺的)袋子得系好,否则它们会爬出来,躲到你的床底下”。其他讽刺则是用事实来展现的:正是美貌让伊瑟莉获得了做这份工作的资格,然而这份工作却又要求她不可逆转地毁掉自己的容貌;随着伊瑟莉对沃迪塞尔命运的冷漠程度逐渐减弱,她变得越来越有“人性”,也就越发不可能有一个美满的结局。事实上,如果重读《皮囊之下》,你会不由自主地被这个文学世界搅得精神错乱,你会开始从每一个句子里察觉出潜伏其中的更深层的含义;你甚至可以把这些深层含义收集起来,组成一份切实可行的论据,证明《皮囊之下》是一部针对食物链法则的讽刺作品,或是针对文化相对主义的寓言。但对我来说,最深刻的讽刺之处在于,因为“住在玻璃屋子里就不要抛石头[3]”——仅仅停止食用鹅肝酱并不能洗净我们的罪责,所以谴责伊瑟莉和维斯公司,实质上就是在谴责我们自己。身处人类世[4]中的我们也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使自己的良心变得麻木不仁。为了安享平静的生活,我们也对那些受难者——不管是当地人,还是全人类,抑或是整个动物王国中的生物的遭遇一直视若无睹。总之,伊瑟莉是一个非常有人性的女主人公。所以,请阅读关于她的故事吧,祝你用餐愉快[5]。
[1] 沃迪塞尔(Vodsel)取自荷兰语中的“voedsel”,意为“食物”。——译者注(本书注释如无特别说明,均为译者注)
[2] 意为“好心人”“见义勇为者”,来源于《路加福音》第10章第25—37节中耶稣讲的寓言。
[3] 西方谚语,大意是,自己有短处,就别指责别人。
[4] 由1955年诺贝尔化学奖得主、荷兰大气化学家保罗·克鲁森于2000年提出,用以描述地球最晚近的地质年代。
[5] 原文为法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