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是一种传染病吗？在19世纪晚期，这种想法以及付诸实践的相关努力引发了群众恐惧和争议。很长一段时间内，癌症被认为是由“细菌”引起，大众对于疫苗研发饱含期望。

在政府的支持下，癌症研究得以将分子生物学、公共卫生和军事方面的力量集结。然而，关于癌症可能具有传染性的猜测最终被证明是错误的。

《癌症简史》是一本追踪美国长达一个世纪的人类癌症病毒研究的书，这项研究的规模超过了人类基因组计划，虽然这项耗资超65亿美元的世纪追寻最终以失败落下帷幕，但这种努力深刻地塑造了我们对癌症最基础的理解，开辟了科学史的新篇章。

罗宾·沃尔夫·舍弗勒，麻省理工学院科学、技术和社会专业教授，耶鲁大学科学和医学史博士，剑桥大学科学史和科学哲学博士。

他致力于研究现代生物和生物医学科学以及它们在美国历史中的相互影响。他编辑了《生物和生物医学科学的历史和哲学研究》，专门研究癌症病毒的历史。

1961年冬天，一位忧心忡忡的母亲联系了美国癌症协会（American Cancer Society），描述了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市的郊区奈尔斯“癌症流行”这一现象。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一些家庭为了给孩子营造一个安全、健康的成长环境，来到了奈尔斯，使得这里的人口迅速增长。

而现在，白血病的暴发打破了以往的宁静。前一年，在圣约翰布雷伯夫教区学校（St. John Brebeuf Parish School）有8名儿童死于白血病，另有5名儿童被诊断出白血病，发病率和死亡率之和是全国平均水平的5倍。

美国公共卫生署派了一名流行病学家调查此事，他将一切归咎于一种“未知传染源”。1963年8月的一个晚上，有200人参加了一个会议，讨论这种可能具有传染性的白血病。夏季暴发的脊髓灰质炎（俗称小儿麻痹症）仍然让他们记忆犹新，奈尔斯的居民认为，可能存在白血病病毒。

奈尔斯董事会在呼吁大家保持冷静的同时，要求上报镇上所有白血病病例，在以前这是只针对传染病的措施1。有一名摄影师跟着医生，为这场“传染病”的幸存者采集血液样本。一名年轻女子担心自己会被认为是传染病（癌症）的携带者，只同意背对相机拍照2。

医务人员的研究并没有缓解居民们的担忧。在《美国医学会杂志》（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中，库克县医院赫克托恩医学研究所（Hektoen Medical Research Institute）所长史蒂文·施瓦茨（Steven Schwartz）宣布，他在一些儿童患者亲属的血液中，甚至在处理这些样本的实验室技术人员的血液中，发现了未知抗体。在以严谨著称的临床医学文章中，施瓦茨认为奈尔斯的病例（白血病）“进一步证实了病毒病因学理论”。

他甚至更为直接地对《星期六晚邮报》（Saturday Evening Post）的一名记者说：“20年来，当你看到病人时就会相信某些事情是真的……白血病在我看来像一种传染病、一种病毒3。”令人震惊的是，随着奈尔斯事件的逐渐展开，纽约州的布法罗、新泽西州的伯根县、怀俄明州的夏延、肯塔基州的路易斯维尔、伊利诺伊州的展望山、华盛顿、西雅图和得克萨斯州的奥兰治也出现了类似的白血病“集中暴发”的报告，这增加了全国范围内暴发传染性白血病的可能性4。1963年，美国癌症协会将白血病列为“头号公敌”，这反映了不断增加的病例所带来的压力5。

图1▸美国国家肿瘤研究所（National Cancer Institute）的保罗·莱文（Paul Levine）博士从一位在1968年被诊断为奈尔斯白血病的年轻妇女身上抽取血液。莱文的这张照片被《生活》（Life）杂志的一位不知名的摄影师拍下。1968年6月，罗伯特·肯尼迪遇刺的新闻报道发布在这张照片之后。图片由莱文提供。

然而，白血病病毒的严峻威胁中也存在一线生机。如果白血病真的是传染性疾病，人们就可以通过接种疫苗来预防它，还有可能根除它，就像根除脊髓灰质炎一样（另一种严重危害儿童健康的传染病）。美国国家肿瘤研究所在1964年宣布设立特殊病毒白血病项目，充分反映了上述乐观态度。

为了充分利用可能发现的白血病病毒，该项目的管理者制订了一个独特的“超级计划”来指导该疫苗的研发过程。该项目的管理者吸取了美国国防部（Department of Defense）的经验，计划将疫苗研发的整个过程（从发现病毒到生产疫苗）分割成不同的部分，拟定多份合同，委托给相互协作的医生和研究团队，团队涵盖了大学、政府实验室和私营企业。《生活》杂志在一篇特别报道中肯定了该项目，称该项目的管理者与大多数医学研究工作者不同，他们有自己的策略，“不仅仅是发放研究经费，等待结果……还要对研究进行规划并取得成果”。

在随后的15年里，美国国家肿瘤研究所在癌症病毒研究上至少投入了65亿美元（2017年美元），超过了在人类基因组计划上的支出6。然而，在集全国之力研发癌症疫苗的过程中，人们并没有发现人类癌症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