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曾经的一代代日本女性,生养过很多孩子,照顾年迈而痴呆的父母,努力战胜贫穷,很快地过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但谁说女性生来就要依附于丈夫、为家庭奉献?
时过境迁,主妇们越来越坚定了要开拓自我的决心。背负沉重照护压力的她们、迸发出旺盛生命力的她们、无处诉说苦闷只得自行了断的她们……共同描绘出日本现代女性的老后群像。
如何更有尊严地老去?妻子、母亲、儿媳们的“革命”成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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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妻子们的思秋期》中,中年妻子们将全身心奉献给家庭,让作为企业战士的丈夫没有后顾之忧,全力奔跑,支撑起了日本经济的飞速发展,却没有人看到她们的无尽等待、寂寞和忍耐。
作为续篇,本书继续探索了现代社会里中年、晚年女性的生存实态。令人意外的是,现代日本女性不同于她们的前辈,越发坚定了要活出自我、度过精彩余生的决心。妻子们喷涌的生命热情让人们重新审视自己的“老年观”,原来,她们也可以大大方方地体验性与生命的悲欢……
而另一方面,眼下的现实仍然是,挑起照护老人重任的人往往是女性而非男性。妻子们在照护老人的沉重生活里难以喘息,也为自己仅有一次的美好年华的逝去而无限惋惜。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到来,老年痴呆患者的数量也越来越多,仅仅依赖妻子们来承担赡养老人这一重任,已无法满足越发庞大的需求。如何照护老人,由谁来照护他们,不仅是家庭要面对的问题,更是全社会的紧迫课题……
作者简介
斋藤茂男(1928—1999),日本著名记者。东京出生,毕业于庆应大学经济学部。1952年进入共同通信社,历任社会部记者、次长、编委,1988年退休。1958年获第一届日本记者会议奖。1974年因系列报道《啊,繁荣》再次获奖。1983年,因长年的新闻报道活动和作为新闻记者的高声望,获得日本记者俱乐部奖。1984年《日本的幸福》系列获日本新闻协会奖。1993年岩波书店出版其12卷著作集。
斋藤1958年因“菅生事件”的报道一举成名。他终身关心弱势群体,敢于暴露社会黑暗面。斋藤认为,“对于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的现实,光用所谓冷静客观的观察是无法准确捕捉的。记者必须越境进入弱者的状况中,只有彻底站在弱者的立场和视角上来观察世界,我们才能接近情况的本质。必须自觉‘中立、公正、客观’等常识的虚构性”。
有人曾用“生涯一记者”来形容斋藤茂男,认为他是全日本最符合新闻记者形象的人,甚至在晚年,面对犹豫是否要告知癌症实情的医生,斋藤说“新闻记者需要知道真实情况”,让医生告知实情,像新闻采访一样用本子一一记录下自己的病况、还能做多少工作、延缓病情的措施有哪些选项等。这是他失去意识倒下的5天前的事。他作为业界榜样至今依然受到许多年轻记者的仰慕和怀念。
试读:
我不知道今年是昭和多少年了,也叫不出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的年龄,
我也认不出儿子和老婆的脸……
据说,这样的痴呆老人在日本全国已经达到了五十万之多。
在加速迈入老龄化社会的当下,
日本一面享有长寿之国的美誉,另一面,却是这里的老人们虚弱地延续着残酷的余生。
这种实景开始在很多人的心里悄悄投下沉重的阴影。
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梦幻之境中迷茫着老去,何其悲凉。
但是,负责照护的家人们也在这段衰老残缺的人生之路上同行,
他们怀着苦行僧般的沉重心情,并不比老人轻松。
挑起这一重任,在家里二十四小时负责照顾老人的人,
大多数时候是女性。
眼看着自己最美好的时光一分一秒流逝,
身为女儿,身为妻子,她们背负着衰老的至亲,
又将如何度过自己的人生呢?
夫妇的晚景
凄凉地、惨烈地……
淅淅沥沥的雨,听起来像压抑着的哭泣……
从国铁车站换乘巴士后,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郊区。这一带是在山脚,一排小商店和民居房屋的对面,就是我要去的老人医院——一幢白色的建筑物。
我在正门玄关处放好雨伞,准备推开透明的玻璃门,没想到门关得很紧。
玻璃门后面有点奇怪。我把脸凑近瞧了瞧,原来是一位老妇人的脸贴在了门上,直勾勾地看着我这边。
她满头白发,又短又乱。身上穿的起居服用一根绳子系着,前面还敞开了,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些什么。另一位老妇人朝她这边走来,她的居家服外面套了件开襟毛衫,戴着顶毛线帽子,旁边还有一位身形瘦小的老妇人,头上的白发几乎掉了一半。
她们几个似乎想推开门,使劲地摇晃着玻璃。我听到里面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但打不开,另一个人也过来试着推了推。透过这扇打不开的门,她们愣愣地望着我这边,不知道是在看陌生的来访者,还是在看雨点渐密的街道。我看到的,只有她们呆滞的眼神。
我从后门走了进去。进去的一瞬间,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是小便的味道。入口的走廊十分昏暗,老人们三五成群地一起,或者两两搀扶着,慢慢地、慢慢地在走廊里踱着步。有个人一只脚趿着拖鞋,另一只脚光着,她好像穿了纸尿裤,肚子鼓胀得吓人。
她一直走到走廊尽头,一下一下,又推又打那扇铁门。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
每个人穿的衣服后背上,都缝了块正方形的布,像号码牌一样。
但上面写的是:“我是某某医院的患者。如果你看到了我,请联系以下地址……”
这群老妇人转过走廊右边,朝玄关走去。他们不停地推玻璃门,使劲摇,用力敲打。对着这扇打不开的门,他们相互间还嘀咕着什么,说个不停。我刚刚在玻璃门外看到的场景,就是这样。
护士告诉我:“这些老太太一整天都这样慢悠悠地走来走去。得了痴呆的人,大多有徘徊症,只要有一点点机会就想往外跑。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就想去外面,还说想回自己出生的家乡,但那些地方早就不存在了……你说这些臭味吗?还不是因为她们不去上厕所,尤其是夜里,随处大小便,所以我们早上做清洁的人就遭殃了……”
有的人痴呆症状更严重,会撕房间榻榻米垫子的边角吃,或者拆掉塑料砖,敲得细碎,砸吧砸吧放进嘴里吃。
但最让看护人员费劲的是,有人甚至玩弄自己的排泄物,沾得到处都是,甚至放进嘴里。为了防止她们这么做,只能给她们戴上棒球手套,结果她们还是用牙齿咬开手套的缝合线,最后吃进肚子里……
芳田Yone生前也住在这家医院,在生命结束的八十二岁那年,她的病情发展到了极限,最后离开的情况非常惨烈,也非常凄凉。